民间故事：拘蛇人

古时候的江湖中，相传有一种艺人，他们能念动咒语，把附近的所有大小蛇虫都拘来，任意摆布，借着这种本事混口饭吃。而且这种本事不外传，父传子不传婿，传媳不传女，神秘得很。

这一天，镇上来了一个拘蛇人。他在镇子一个广场上用灰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又在大圈子里画了不少的小圈子，镇上的人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纷纷来看。拘蛇人看了看，人也不少了，就把一个铜锣敲了几下，高声叫喊道：众位乡亲父老，本人江淮人士，初来贵地，人生地疏，举目无亲，想要回乡却缺少盘缠，不得已才把祖传的一些玩意儿拿出来，大家看个热闹，如果有女眷们在外，我请您还是回避一下，不然待会儿那些玩意儿来了，您眼里瞧见，心里恶心害怕，可不要怪我没事先说下。说完，又把铜锣敲了几下，就放在一边，拿出些豆子样的东西，每个小圈子里一粒，放好后，就闭上双目，嘴里念念有词，大家只看他口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免好奇。

过了片刻，大家像是有点厌烦了，看了看四下里，一切如常，不由得咧了咧嘴，指着这人互相交头接耳，都有点上当了的感觉。

可是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乎是同时，有几个人脸上吓得变了色，惊叫道：蛇，蛇，好多蛇！

大家转头看去，果然，街道上出现了无数条蛇，黑的、白的、花的、绿的、红的，各式各样的都有，全都吐着信子，慢慢游来。

有几个妇人已吓得花容失色，恨没有早点离开，现在想走，脚却软得动不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扶着，早就坐在地上了。

拘蛇人笑了笑，睁开了双眼，说：大家不要害怕，这些蛇虫虽然丑恶，可是却是十分地听话，没有我的命令，它们不会咬伤一个人的。说完，他取出一根木棍在地上点了三下，那些蛇竟然一齐向大圈子里游来。大家纷纷跳着脚闪避，不一会儿，那些蛇就全进入了大圈子，而且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每条蛇爬进了一个小圈子，把那豆子样的东西往嘴里一吞，就不再动了。

大家眼睛越睁越大，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景象。

拘蛇人看了看那些圈子，突然发现一个圈子还空着，旁边一条小小的白色银蛇静静地待在圈外，就是不进去。大家也发现了这条小蛇，纷纷看着拘蛇人，拘蛇人又点了三下木棍，银色小蛇抬起头看了看拘蛇人，还是一动不动。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哄笑，有人大声说：外乡人，那条小蛇不听您的话哩。拘蛇人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拘蛇已有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条小蛇竟敢不听他的话。拘蛇人怒了，用手中的木棍一下子打过去，正打在银色小蛇的尾巴上，随后又是一棍，打在小蛇头上。

小蛇竟然一动不动，任凭他打，只是蛇皮很坚韧，拘蛇人打了几下，小蛇也没有什么损伤，周围有人看不过去了，纷纷叫喊：拘蛇的，不要打了，我们给你几个钱，快快走吧。拘蛇人唉了一声，用木棍在每条蛇头上轻点一下，那些蛇也点了一下头，纷纷掉头离开。一时间，所有圈子都空了。

而那条银色小蛇还是不肯走，只是昂着头看着拘蛇人。

拘蛇人有点怕了，他收拾了行头，快步离开镇子。只不过这一路上，拘蛇人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频频回头看时，却没有一个人。

天色很快就黑了，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拘蛇人觉得饿了，就想找个地方借宿，他正在街上寻找人家，想找个大户人家，给人家几个钱，也好吃上碗热饭。正找着，一家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白衣老者，这老者大约有八十岁了，一部银白色的大胡子，脑袋上秃得精光，看上去精神矍铄。

老人走过拘蛇人身边，突然吸了吸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猛回头，看着拘蛇人，说：你是谁，干什么营生的？拘蛇人见老人像个博闻长者，就如实答道：我是江淮那边的人，以拘蛇为生。老人一听，睁大了眼睛，说：拘蛇？

拘蛇人点点头，老人围着他转了几圈儿，不住地吸鼻子。

拘蛇人有点害怕了，说：老人家，你干什么？老人盯着他，说：后生啊，今天你是不是拘蛇了？拘蛇人点点头，老人又说：你拘了一条小蛇，银白色，是不是？拘蛇人惊讶地点头，说：我拘蛇的时候，您也在场？老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可怕，他一把将拘蛇人拉进大门，说:后生呀，你闯下大祸了，今天晚上，那条蛇就会来找你的。拘蛇人一惊，说：找我？老人神情很严肃，说：对，找你，而且还要吃了你！

拘蛇人吓了一跳，说：吃了我？那么一条小蛇，就可以吃掉我？老人冷冷一笑，说：你不信？那你就到别人家去投宿吧。我不留你了。拘蛇人吓得扑通一下跪在老人面前，说：我信，我信，求老人家救我一命吧。老人点点头，笑着说：好，好，看你命不该绝，恰好来到了我家，不然的话，有十个拘蛇人也没命了。

老人把拘蛇人领进柴房里，先让他吃了点东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老人吩咐家人们动手，把这间柴房的所有门窗全都封死，只留着窗户上水桶粗细的几格。随后老人打发走了家人，让拘蛇人在柴房里睡觉，拘蛇人心里很害怕，不敢睡，老人对他一笑，说：你只管睡，我来为你除掉这条祸害，可是在这之前，我还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做武器。拘蛇人问：我哪有武器？只有条木棍。老人摇摇头，说：我不要你的木棍，我要你的头发。拘蛇人一怔，心想，头发还能做武器？但还是半信半疑地把头发削下来一半给了老人。

老人取过来一盆小米，把头发截成一寸来长的小段，散在小米里，用水调匀，他吩咐拘蛇人，只管蒙头睡觉，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把头伸出被子。

夜色更深了，看看已经到了初更，突然之间，天空刮起了大风，拘蛇人根本睡不着，听到风声，心像是快要跳出来。不一会儿，一股黑风刮到了门外，砰得一声撞在门上，由于门早已被封死，所以没撞开，那股风又撞了一下，还是没开，于是黑风又转到了窗子上，撞了几下，只听咔咔几声，没有封住的窗格被撞碎了，拘蛇人马上觉得屋子里变得很阴，很冷。

拘蛇人几乎要把头伸出来看一看了，这时候老人突然开口了：畜生，你还想害人吗？那股风停了一下，窗子外面突然亮起了两盏灯，照射在老人身上，然后只听咔的一声，有东西似乎要破窗而入，老人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大得像是洪钟，却听不懂说的是什么，老人叫一声，手里混着头发的小米就撒出去一把。

风声更响了，老人的声音也更响了，就这样闹了半夜，直到天快亮时，老人的声音才渐渐低沉下去，而那股风声也渐渐消失了。

天亮了，第一道阳光射进来，拘蛇人战战兢兢把头伸出被子，他才看了一眼，就差点没被吓死，眼前一条如同柱子粗细的东西软软地垂在炕上，一头还在窗外，那是一条单人合抱的白色大蟒蛇。此时这条大蛇全身都刺满了钢针，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人笑了笑，对拘蛇人说：你看，这就是昨天你拘的那条白色小蛇，我想以它的胃口，你就是再长高一丈，它也吞得下去。拘蛇人吓得个半死，哪里还敢回嘴，一个劲地点头。谢救命之恩。老人摇摇手，说：小事一桩，后生哪，你知道为什么它要吃你？他本是条蛇精，就因为它正在修行，你强行把它拘来，很容易发怒的。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以后干点什么营生都好，千万不要再拘蛇了。

拘蛇人连连点头，心想就算老人不说，他也不敢再做这买卖了。

老人留拘蛇人吃了早饭，拘蛇人想要给钱，老人分文不取，拘蛇人感谢不已，跪谢而去。

等到拘蛇人走远了，老人才微笑着点点头，把他的儿子叫出来，好了，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拘蛇了。你也不要再出去闲逛，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得道。

那儿子银白面庞，长得非常好看，不解地问父亲，父亲，为什么不杀了这个拘蛇人，他老是戏弄我们族类。

原来这个老者就是那被拘银蛇的父亲，也就是说，他是条大银蛇。

只听他说，他也只是为了谋生，并未真的伤害过我们，不必取他性命，给点教训就好了。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也不要随意杀生，结一怨不如释一怨，冤冤相报，早晚也为其所累。

说着老父亲大手一挥，把刚才那个扎满了银针的大蛇恢复了原形，原来是一条细长的白布。老父亲再一挥手，刚才的房屋，田地也都化为乌有，竟是深山。

苍翠掩映中，一大一小两条白蛇向着树林深处游去，大蛇在前，小蛇乖乖紧跟其后。

众生平等，有时平等的不是肉身，是思想。异类通透、有慈悲心，比人类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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