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钱眼儿里的皇朝》| 曲飞工作室解读

关于作者

本书作者是李长江是中国税务学会委员、副研究员，从事的职业和研究的领域，都和中国税收史、税收文化有紧密关系，使本书写作维度更加丰富。

关于本书

本书通过对明朝财税制度的清晰梳理，梳理了明朝财税制度的设计、财税收入的来源和花到了什么地方，点明了财税制度才是国家机器运转的基础，起着比枪杆子和 笔杆子更重要的作用，解剖了明朝颠覆的深层原因。

核心内容

第一部分，具体看一下明朝怎么收钱，你会发现，明朝的财政制度本来设计得很完善；

第二部分，梳理一下明朝怎么花钱，你会了解到，明朝的钱是怎么被不同利益群体吃掉的；

第三部分，说一下明朝对财政制度的修补和崩溃的过程，你会认识到，决定明朝命运的历史推手是怎么发力的。

前言

你好，今天我们要讲的这本书，名字叫《说明：钱眼儿里的皇朝》。作者是李长江，是中国税务学会委员、副研究员，从事的职业和研究的领域，都和中国税收史、税收文化有紧密关系。

一听这个书名，你大概能猜到，所谓说明，说的是明朝，而钱眼儿里，指的是财政税收制度，这是一本财政视角的明朝历史书。为什么今天要说明朝的财政制度呢？

一个国家的强大或衰落，取决于多种能力的强弱。包括政治能力、军事能力、财政能力等等。这其中，财政能力应该占第一位。马克思就认为，赋税是国家机器的经济基础，捐税问题始终是推翻天赋的国王的第一个原因。这是他总结11世纪以后的英国史和近代普鲁士历史得出的结论。经济学家熊彼特在《税收国家的危机》也说过，一个民族的精神、文化水平、社会结构以及由政策产生的行为，所有这一切以及更多的内容，都写在民族的财政史中。

其实中国古代贤人很早就认识到了财税制度的重要性。管子，就是春秋时代辅佐齐桓公称霸的管仲在2900年前就说过：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止，国虽小必安；取于民无度，用之不止，国虽大必危。意思是说，国家本身不创造财富，财富都来自民间，要取用有度。

财税制度能够决定一个国家兴亡成败，但财税制度究竟是什么？财税制度有很多角度的定义，但简单说，就是国家怎么收钱，以及国家怎么花钱，即管仲说的取与用。

接下来，我们就把握取与用这两个关键点，分三部分为你介绍这本书。

第一部分，具体看一下明朝怎么收钱，你会发现，明朝的财政制度本来设计得很完善；

第二部分，梳理一下明朝怎么花钱，你会了解到，明朝的钱是怎么被不同利益群体吃掉的；

第三部分，说一下明朝对财政制度的修补和崩溃的过程，你会认识到，决定明朝命运的历史推手是怎么发力的。

第一部分

下面先说第一部分：明朝是怎么收钱的。

明朝财税制度的总设计师是朱元璋。从朱元璋搭建的明朝财税制度框架看，得竖一下大拇指，因为这套制度确实堪称很完善、很缜密。

明朝建立之初，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是，经过多年战争，许多田园荒芜，无人耕作。而土地税是中国古代财税的主要来源，没人耕田就收不上钱。因此，从朱元璋到永乐帝朱棣，大约在60年的时间里，明朝持续实行大规模移民。从明朝建立的前一年1367年，到永乐末年，有据可考的移民数超过了200万人。而近年的研究表明，人数规模可能被过于低估了。仅1393年，即洪武二十六年，移居到长江流域的人口就高达700万人。

明初大规模移民工程的目的，就是以人多地少的狭乡补充人少地多的宽乡，均衡人口，使得地无遗利，没有不能产出的土地。照现在的话，叫培养税基，也就是培养更大规模的收税对象。

大规模移民的同时，朱元璋颁行了户帖制。户帖相当于今天的户口本。上面有三项内容：第一项是朱元璋的政策精神，写的是今天下已定，而民数未核实，其命户部籍天下户口，每户给以户帖；第二项写的是户主姓名、籍贯，家庭成员按年龄大小依次标明与户主的关系；第三项是家庭财产，包括房屋、田地、耕牛、船只等等。根据每个家庭的不同情况来编户齐民。基本的编户是三种：民户、军户、匠户。另外，在沿海地区还有一种灶户，炉灶的灶，但灶户指的不是厨子，而是专门做盐业的。除此以外，寺有僧，观有道士。总之，全国人民谁是干什么的，分得清清楚楚。

后世评价说，朱元璋的户帖制禁锢了社会活力，限制了人们向社会上层流动的机会。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在制度颁行的当时来说，户帖制至少起到了人口普查、家庭财产普查和职业普查的作用。这是设计财税制度必须掌握的基础数据。

在颁行户帖制以后，1381年即洪武十四年的正月，朝廷编制了赋役黄册，完善了户帖，把不同的户籍该承担什么赋役义务结合了起来。洪武十九年，朝廷到江浙地区丈量土地，标注土地所有人的名字，按字号编类成册。按今天的说法，这就是土地确权。因为土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反映到图册上如同鱼鳞，所以又称鱼鳞图册。这是元朝就有的。

户帖制、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构成了明朝征收土地租税的三大工具。官田的赋税，叫租；民田的赋税，叫税。这三大收取租税的工具在明初非常有效率。到洪武二十六年，全国收获的税粮高达3200多万担，差不多是元朝的3倍。

收税，是国家权力的体现。而权力这东西是有自我扩张的本能的。明朝对田赋花了大力气，是因为田赋是古代社会的主要税源。对于其他能够收钱的地方，权力也是无孔不入，在收钱粮上表现得非常缜密，细致。

比如，盐课和盐业专卖、茶课和茶马专卖、商业税、杂色税、规费、矿税、外国贡献等等。我们一项一项来说道说道。

盐向来是政府垄断产品，因为谁也离不开，而且变现快，属于暴利商品。朱元璋在没有统一全国前，盐税设为二十取一、十取一，把盐税当商品税。没有强调专卖。明朝统一全国后，大约在洪武三年，实行了开中制。开中制是指政府垄断食盐市场，不过商人向边境运送粮食、铁、茶、马匹等军需品，可以换取经营食盐的资格，也就是所谓盐引。《明太祖实录》记载，山西商人每向边境地区的大同运输一石米，或是向太原的米仓运输一斗三石米，朝廷就会发给他们一张盐引凭证，拿着这个证件就可以买卖200斤食盐。晋商就是因开中制而崛起的。

茶叶也是专卖品，有个专有的名字叫榷茶。榷是商榷的榷，原本指独木桥，引申为专卖权。榷茶制度在唐代就有。和盐一样，茶在明朝也是朝廷专营商品，洪武三十年的一道政令说得很清楚，若卖与人者，茶园入官，意思是，茶叶种出来后，必须由官方收购。茶叶运到边境地区，经常用来换取马匹。所以通往边境的商路，叫茶马古道。明朝为保证茶马交易，专门设立了茶马司，这是为了保证物物交易的垄断。

最有意思的是明朝的各种商业税。商户聚集的交易场所，要收钞关税；商品交易，要收市肆税；竹木薪炭柴火，要收竹木抽分税；通过北京的九道城门，要收门税；买卖商品货物要过堤坝、过闸门，要收过坝税过闸税，收取这些名目繁多的税，是因为你享受了政府的公共服务。另外，商人找地方储藏货物、畜禽，也要收塌房税，这些仓储空间，在当时叫塌房，今天听着不是很吉利。

杂色税实际上也算商业税的一种。比如渔课和渔贡。朱元璋收渔业税，学的是他的老对手陈友谅。陈友谅占据湖广地区的时候，就收渔业税。朱元璋专门在产鱼的地方设置了河舶所，光湖北境内就有117所。河舶所的官员到任，会收到到任须知，上面写明渔湖几处，岁课若干等等信息，以方便官员收税。除了渔课，出产珍贵水产品的地方，还需要向朝廷进贡珍稀水产品，这叫渔贡。

信众在寺庙进香的钱物，朝廷也不放过。明朝最著名的驴友徐霞客1632年3月登上了天柱峰。他在峰顶大殿发现两名官员正在收钱，感到很惊奇，就记录到了游记里，说朝廷派千户和提点通过索取香金来巧取豪夺。实际上，徐霞客看到的这一幕，就是朝廷在收取香税，这是杂色税的一种。

除了收各种税，明朝还收各种费。像赃罚银，也就是盗贼和有罪官员的财产，就是朝廷的一大收入。1564年，即嘉靖四十三年，确立了对赃罚银的分配制度，按4：4：2的比例，分给户部、工部和地方衙门。这刺激了地方衙门大行讼狱，获得更多赃罚银的冲动。最终，这项制度在万历朝被叫停了。

明代还沿用了纳捐制度增加规费收入。纳捐最早起源于春秋战国时代的秦国。秦国把军功爵位作为纳捐的试点，目前知道，最高18000石粮食可以买到大庶长的官位，这是仅次于关内侯的爵位。到汉唐宋，不同时期的纳捐都有定例。明朝捐官，只能当没什么实权的僧道官、医官、州府县主官的从属，以及一些七品以下的散官；要是捐生，只能当捐监生，日后进了官途，也只能当州县属官，很难被授予实职。明朝通过纳捐收钱，还相对比较克制，远没有东汉时期桓灵二帝卖三公职位那么毫无顾忌。所以，所得也不算多。张居正曾在信件中透露，从1570年隆庆四年到1580年万历八年，朝廷每年通过纳捐可以获得40万两银子。这笔钱什么概念呢，相当于明朝后期地方驻军半年左右的军费。

明朝早期对于收取度牒纳钱和桩朋银的态度也比较克制。度牒就是发给僧尼和道士的文书。明朝初期对于持有度牒者免费，僧尼和道士也不用服徭役。这或许和朱元璋在皇觉寺当过和尚有关。桩朋银是指，丢失了马匹要赔偿的钱。由于一般人赔不起，所以会成立互助型基金，叫桩朋银，有点类似于现代的保险。对于桩朋银，明朝对京师三大营等重要卫所，经常实行豁免。

朱元璋也反对征收矿税。他认为，矿税利于官者少，损于民者多。当然，这也与那个时候虽然建立了银本位制度，但没有基础货币储备的现实有关。矿税在明朝掀起皇室与文官集团、商人集团对立的惊涛骇浪，要到万历年间了。

外国贡献，当然也是朝廷的进项之一。对此，明朝的朝贡贸易主要看重的是政治意义，不追求贸易利润，进项自然有限。

总体来看，明朝在收钱方面，通过移民、户帖制、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掌握了征税的基础数据，对于商业税、杂色税、规费收入也编织了一张大网，同时对于纳捐、度牒纳钱、桩朋银和矿税的收取比较克制。按理说，这么一个财税体制基本符合管仲所说的取用有度，后期不应该出现财政崩溃的局面。明朝最后怎么会穷死呢？穷死，就是花错了地方，下面，我们就说说第二部分，明朝是怎么花钱的。

第二部分

明朝在花钱方面，客观上说也是具有先进性的。

从洪武时期开始，明朝就很重视公共教育投资。朱元璋曾下旨，要求郡县设立学校，聘请儒生传播圣人之道。应该承认，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蒙元统治之后，朱元璋背负着恢复中华文明的使命感。《明史》也说，明代学校之盛，唐宋以来所不及也。

明朝除了兴办府学、县学，还鼓励民间设立宗学、社学和武学。对于政府承担的公学这一块，洪武年间，政府就负责为师生供给鱼肉米粮，嘉靖、隆庆年间又出资给学校配置膳夫，也就是食堂师傅。另外，教官、监生、举人、生员还享受干部待遇，纳税和徭役义务被免除。政府还专门为学校提供田亩，叫作学田或贡田，学生上课的花费、考试的盘缠、花红等费用，都由政府承担。地方官还有义务设宴款待应试的学生，称之为宾兴。可以说，有明一代，对教育的投入相当慷慨。

明朝也很重视水利投资。朱元璋就说过：财赋出于农田。农田以水为利，亦以水为害。明朝对水利建设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叶振鹏主编的《中国财政通史·明代财政史》统计了明代治黄河的重要事件。从洪武到嘉靖、万历，治黄都没有放松。到了明末崇祯时期，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进行过两次黄河治理行动。

明朝也很重视基础社会保障投入。朱元璋和朱棣，搭建了社会保障的基本框架。比如，天下州县长吏要定期汇报水文情况，并建立备荒救灾所需的预备仓，一般每州每县在东西南北四个地方要建四个预备仓；明朝还承袭宋元旧制，建立了养济院，用于帮助没有依靠的赤贫者，通常一县设立一所养济院，条件好的设立两所。养济所的待遇也不算低，洪武五年规定：月给米三斗，薪三十斤，冬夏布各一匹。小口给三分之二。就是说未成年的小女孩按三分之二的标准给。

虽然明朝对公共投资很重视，很有先进性，但架不住吃财政的饕餮胃口太大，最终挤占了公共服务的投入。

胃口最大的饕餮是庞大的皇室宗亲们。他们对明朝财政资源的占用，甚至超过皇帝本人和他的直系家属们。

明制，皇子除太子外，皆受封亲王，亲王之子除世子外封郡王，郡王之子除世子外封镇国将军，以此类推。据统计，有明一代270年间，受封就藩的亲王62人，加其他亲王共217人，郡王507人。徐光启曾经推算皇家人口的增长率，洪武期间亲郡王有58人，到永乐达到了127人，基本30多年长一倍。这个规律一直延续到万历年间。如果加上郡主等各级女性皇室成员，明朝皇室成员在有明一代规模达到了70万到100万人。这些人基本都是特权阶层，占用了大量社会资源却不用缴税，不用履行公共义务。两百多年下来，皇室成员成为一个骄奢淫逸、什么都干不了的族群。以神宗最溺爱的儿子福王朱常洵为例，万历四十一年，他离开皇宫搬到他位于河南的封地居住，万历皇帝一次性赐给他良田4万顷。经朝廷大臣们力争，改为2万顷。河南土地不够，就用山东、湖北的良田补足。2万顷是什么概念？占当时明朝全国田亩的千分之三。也就是说，福王这个待遇级别的藩王，整个中国只能养得起300多个，再多，就算全国百姓都当流民，这个国家也供养不起他们。这就等于是拉仇恨。1641年李自成攻陷洛阳，以非常残酷的手段杀死福王朱常洵，未必是因为私仇，但确实是有阶级仇恨的。

第二个吃财政的饕餮就要说到皇帝自己了。就说皇宫中吃饭这一项，成化帝以后，光传菜的宦官就达150多人。御厨干活的少的时候有4000多人，多的时候达到7000多人。万历中期时，自己一个人一年吃饭的花销是30万两银子。明室还经常大兴土木，十三陵今天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在当时却耗费民脂民膏无数。仅万历和皇后的定陵，就耗银800万两。而万历四十八年，朝廷为抗击后金调集的11万明军，军饷总额也不过520万两。这个量，还是朝廷在全国加派三次横征暴敛的结果。难怪《明史》引用前人的话说，明之亡，实亡于神宗。

崇祯帝号称简朴，但到1644年崇祯十七年将亡时，皇帝还全国选补太监，增加了上万人，光米就增加了72000担，做靴子就增加花费5万两。合北京、南京、凤阳等处，太监总数在10万人以上。

只靠朝廷给的禄米不足以养活皇室成员和侍从们，被封王的王室成员拥有大量的王田王庄。陈锋在《中国俸禄制度史》中列举1425年至1627年间朝廷赏赐赐王庄王田的次数多达70次，其中1万顷以上的6次。

第三个吞噬财政的饕餮是军费开支。我们在《被统治的艺术》那本书里讲过，朱元璋设计的明朝兵制，是卫所官兵自给自足。早期明朝军费也多由军屯自己筹集，财政只起个补贴作用。但是，这个机制到宣德年间，就已经走样严重了，也就是说，它只按照朱元璋的初始设定运转了60多年。一方面是因为军田被军官、豪强吞并，或者被私卖成了民田，降低了供给；另一方面，卫所士兵要么逃亡，要么被权贵侵占，成为私人劳力，军户和军屯创造的财富被私人吞没。朝廷只能靠财政支出撑住军费。据全汉昇的《明中叶后太仓岁出银两研究》，从1548年嘉靖二十七年到1617年万历四十五年中的14个年份看，军费占国库银两支出的百分比最高达到了97.25%。仅军费一项就耗光了明朝家底。

第四个吃财政的饕餮是天灾。受小冰河期影响，明朝最后一百年饱受旱灾、洪灾、蝗灾袭击，赤地千里。崇祯的最后6年，又出现了瘟疫，导致正常的赋税无法支持朝廷用度。明朝只能向民间加派赋税，来应付辽东战事的辽饷、练兵的练饷和围剿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的剿饷。明末三饷共加派了1670万两。但这是竭泽而渔，而且十分中用于正途的钱不过一分，大多数三饷都被层层盘剥贪墨，最终吃掉了明朝的江山。

可以说，以宣德年间为界，明朝在花钱上有明显的分野。前期尚算支出有度，公共事业还得以发展，后期简直是怎么作死怎么来。明朝财政支出的这种巨变，显然不能全归咎于某些皇帝的个人品德和行为，而是因为制度有问题。

第三部分

那么，明朝的财政制度有什么问题？又做过哪些修补，为什么没起到作用？我们在第三部分，谈谈从这本书得到的启示。

首先，明朝的财政制度设计具有泛道德性或者说一定的先进性，但缺乏刚性约束。从总设计师朱元璋对财政的表态看，立意是相当高度的。比如，朱元璋提倡量入为出、藏富于民。看得出来，朱元璋的财政理念带有以民为本色彩，不过，财政制度不是制订一套好的道德标准就可以实现良性运转，最核心的还是刚性约束。但基于当时的认识和技术条件，朝廷的财政设计，既解决不了税赋征收环节的腐败，也处理不了国家与地方的财政关系，既无法辨别土地交易、商业交易的性质，更无法实现社会财富的合理分配。简单说，皇家思维代替了市场的思维，皇家利益吞噬了社会各界的利益。

其次，从明朝财政制度设计的初衷看，它体现的是对皇室和社会底层两个极端的重视，而忽视了社会中坚阶层的利益。由此导致了皇室和文官阶层、商人阶层的长期对立，社会结构异变成了两头重中间轻的杠铃型。由于社会中坚力量缺乏与朝廷的共同利益，因此明朝面对天灾和外部入侵时，社会中坚力量在事实上缺席，只会摇旗呐喊或乱出主意。

我们举万历年间，即明朝崩塌之初时的例子。万历二十四年，万历皇帝摒弃朱元璋祖训，开征矿榷税，这是臭名昭著的弊政。一般认为，这是因为万历贪财，同时因为万历三大征，平宁夏兵变、平贵州土司叛乱、抗日援朝，这几场耗资巨大的军事行动留下了太多的财政窟窿。这固然有其道理。但同时我们还可以发现，万历开征矿榷税这么大的事，并没有通过官僚体系，而是委派宦官集团来执行的，结果导致文官集团、商人集团的强烈反抗。事实证明，最晚到万历年间，皇室与文官集团已失去合作基础。万历三十年，仅两京就缺尚书3人，侍郎10人，科道官94人，全国缺巡抚3人，布政监司66人，知府25人。当时称章奏不发，大僚不补，起废不行。文官集团与皇室长期冷战。至于东林党人与宦官集团的党争，只是皇室与文官集团斗争显性化的表现罢了。

第三，明朝的体制无法完成配套的深层次改革。所谓改革，最终需要下层行政单位的跟随才能发挥作用。但明朝皇权不下县的治政模式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改革只能在上层打转。面对明朝财政制度的问题，当时不少有识之士曾力图修补。比如明朝早期的名臣周忱当江南巡抚时，苏州以全国1.16%的垦田承担全国9.8%的税粮，松江以全国0.67%的垦田承担全国4.1%的税粮。周忱想减轻江南重赋，而朝廷不许，只能把徭役折银，江南负担没能实质性减轻；到了万历年间，张居正主政时，推出了一条鞭法，把赋税和力役合并，折成银两计算，降低了征税成本，充实了国库。但没有形成社会合力，结果张居正人亡政息，他的改革也没能持续下去。

再说军事制度，明朝军事的起落，其实也是财政制度决定的。明朝卫所制度破产后，从中叶起改革为募兵制。当兵不再种田，而专事打仗。戚继光就是在目睹温州矿工3万人规模的群架后，选择了4000人组成了戚家军。募兵制花费大，但提升战力的作用显著，但随着明朝财政破产，募兵主要靠将领个人完成，军队开始从忠诚于朝廷，逐渐转为忠诚于将领个人。国家意志不能作用于士兵乃至将领头上。

这些都是明朝体制不支持全面改革的例证。正如《剑桥中国明代史》所说，明朝朝廷作为一个相对松散的政府，是没有能力应付新时代的难题的。而财政制度的难题，就是明朝中期以后最大的难题。赋税问题变成了社会问题，社会问题又变成了政治和军事问题，最终，导致了明朝倾覆。

总结

好，我们来回顾一下本期讲的内容，我们以取和用这两条线索，讲了明朝的财政制度，怎么收钱，怎么花钱，最后又探讨了财政制度怎样影响了明朝的国运兴衰。

其实，财税制度是考察一个朝代兴亡成败的重要视角，但中国传统的历史，很少关注这方面的内容，完善补充这个视角，可以对明朝乃至中国古代历史，有更丰富、立体的认知。刘守刚老师的《中华帝国财政30讲》，可以更进一步帮你完善这方面的知识框架，欢迎学习。

文稿：曲飞工作室
脑图：摩西脑图工作室
转述：徐惟杰

 划重点

1.一个国家的强大或衰落，取决于多种能力的强弱。包括政治能力、军事能力、财政能力等等。这其中，财政能力应该占第一位。 2.赋税是国家机器的经济基础，捐税问题始终是推翻天赋的国王的第一个原因。 3.一个民族的精神、文化水平、社会结构以及由政策产生的行为，所有这一切以及更多的内容，都写在民族的财政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