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有特异功能,可以预言未来。
这事儿除了我之外,只有利生知道。
三年级开学第一天,语文课上我惊喜地发现,语文老师不是去年那个凶巴巴的男老师了,新来了一个漂亮的女老师,讲着好听的普通话,跟电视里差不多,我觉得发音比原来的胡老师标准。
坐在旁边的利生也转过头来跟我说,“新老师讲话真好听,比胡老师好多了。”
我回复他:“她待不久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念头,也无任何信息来源,莫名地冒出这句话,内心却无比坚定。
利生“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我。
我告诉他:“我有超能力,可以预言未来。”
那时候还不流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个说法,即便流行,如利生这样的偏远山区乡村小学生也是无从知道的。
他只是嗤之以鼻地回了一句:“你乱讲。”
两个星期后,新来的漂亮老师真的调走了。我们又换回了一口塑料普通话的胡老师。
歪打正着,我的预言成了真。
一整节课,利生坐立不安地不停转过身看我,胡老师凶相毕露,骂他“尖屁股坐不住”,然后把他赶到教室后面站着听课去了。我能感受到后脑勺上继续盯住我的两束目光,一节课也没听踏实,很是担心胡老师会把我也抓出来,毕竟还是蛮丢脸的。
那一整个星期,利生都在追着问我是怎么回事。周六下午放周末,一起回家的两个小时的山路上,利生还是不死心地想找出个解释来。
我保证了一百遍我跟新老师没什么关联,也没任何人告诉我她要走,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利生最后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然后相信了我突然有了超能力。
他又絮絮叨叨地问一些不靠谱的问题:“你还能预言什么?明天会下雨吗?我爸妈什么今年过年回来吗?”
我哪里知道那么多?这个预言能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02—
说话间已回到村口,小河边捣衣声阵阵,燕燕姐在洗衣服。
她在乡里读中学,也是周六半天才回来。我和利生一路慢悠悠地走,又比她人小腿短,人家回来已经开始干活了。
“燕燕姐,这么勤快呢。”我打个招呼。
燕燕姐抬起头来,“是二丫和利生啊,你们回来啦。”
我其实叫尔雅,村里的人都叫我二丫。
我跑到河边,陪燕燕姐洗衣服。我很喜欢跟这个姐姐一起玩,她懂好多,也愿意带我玩。
燕燕姐洗完衣服,在河水里洗了个头发,乌黑的长发顺着清亮的河水流淌,像是从水底里长出来的水草在荡漾。
燕燕姐洗完也帮我洗了一下,她的洗发水香香的,比我们家用的好闻多了。我顶着头上稀疏的黄毛和她晒太阳,听她讲中学是什么样子,讲她以后要考大学、做老师,听得我心旌荡漾,对长大充满了向往,只是朦朦胧胧的没有燕燕姐那么清晰的人生目标。
利生呢?利生帮我把书包放回了家,又拿了把镰刀回来,在河边的林子里割牛草。
然后一起走回家。
长大后能长成什么样呢?最美好的也就是燕燕姐那样吧。
她很能干,家里里外外拾掇得干干净净,人总是香香的,头发输得整整齐齐,衣服也很熨帖鲜亮。跟大人们聊天也大大方方,人人都夸她很能干。
不像我,个子小小的,身上总是玩得一身泥和汗,也干不好什么家务,捞到本破书就不挪窝了,连纸片也不放过。难怪总是被我妈嫌弃。
那个周末回学校时,我们跟着燕燕姐一起走的。路上还约了邻村的一些大小孩子,一群人笑笑闹闹往外走,燕燕姐是人群里最出众的那个,跟谁都能说得上话来,大家都想得到她的肯定。
到乡里分开,我和利生往小学走。
利生在念叨:“燕燕姐这么漂亮的人,以后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娶到他。”
又说:“你不是会预测吗?”
原来利生也是喜欢燕燕姐的。我们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一个姓,是祖祖辈辈有点关系的宗族,利生却并不是,他要是想和燕燕姐结婚还是有可能的。
我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长大后的利生,跟电视里的人一样穿得笔挺的西服衬衣,胸前一朵大红花,是新郎的装扮。燕燕姐我只看到背影,却很确定就是她,她背对着镜头朝着利生走,背上背一个崭新的细背笼。可不是上山砍柴那种,是用最细的篾条,专门编了给女人家背轻巧东西的,结婚时都有一个新的,以后也是去赶集、走人家时才背。背笼上面贴着双喜的红纸,背笼里是一把红艳艳的婚伞。利生脸上喜气洋洋,燕燕姐看不到表情,大约也是喜笑颜开的。
小时候常见着别人结婚的场景,结婚的要素无非是这些吧。
我跟利生说了,利生高兴得请我吃了五根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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