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的艺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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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的艺术

作者：张国臣

主编：非鱼

“躺下睡不着，坐着生打盹儿，想得远了，尿得近了”。这是对老年人的写实，也不是哪个牛人琢磨的。没人邀请，不知不觉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并且还是一名“优秀”成员。本想看会电视，刚过十几分钟，困神来了，哈欠连天，小盹儿不断。老伴一旁嗔怪:“不打不干，打开不看，困就上床睡去，别在这儿张牙打口的。”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不知哪来的精神，前五百年的，后八百载的，陈谷子，滥芝麻，一古脑地在脑海里翻腾。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毛老爷子已逝世十五六年了。乡干部下乡的情形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秋天一到，老百姓刚打完场，乡政府的干部便分片包村，什么“三提五统”“收上缴款”“大会战”，还有“计划生育工作队”，名目多了去了。干部们绝对像干部，有的四平八稳，有的道貌岸然，有的牛逼哄哄，还有的杀气腾腾。总之各显千秋，各有各的领导艺术。

计育生育工作队下乡了！到了某自然村。那时一对夫妇只许生一孩(不论男孩或女孩)，计生主任了解到一静氏女人在外已生三胎返乡回村，决定这工作得自己出马，估计下属做这工作会很棘手。于是他亲自入户，便有以下对话——

“你现在有几个孩子了？必须如实回答。”主任危坐正襟，十分严肃。

“三个。”她镇定自若，如实回说。

“都是啥？”主任紧紧追问。

“都是孩子！”她略有怒色，反问了一句，“你们家的孩子论啥啊？不会说话，还当官呢！”农村妇女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我的意思是说几个男孩、几个女孩，你咋想的。”主任自我解释着。

“两个姑娘，一个小子。”她怒气冲冲地回道。

“你人不大可没少养了！”主任说话又跑偏了。

“我就是养孩子的玩意吗！那还多？”她是不依不饶，一点也不示弱。

主任见这样僵持总也不行，干脆切入正题。

“你已超生两胎，按政策你得挨罚，你是交款还是交物呢？”主任非常严肃地说。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实在不行你把仨孩子都领去，省得我扶养了呢。”她振振有词。其实这个静氏女人早有防备，将物资全转运至父母家中。

主任环顾一下室内，家贪如洗，四角空空，不能再僵持了，快找个台阶闪人！便和风细雨地说:“你们先准备下罚款，我们下次来收。”顺势起身离开了静氏家中。

而那位副主任，工作就没这么灵活了，领导艺术欠佳，闹出了险些棍棒加身，命丧黄泉。有一男士超生，据说这位男士与这位副主任还是同学，本应和睦处事，好话好说，好事好办。但这位副主任非常执着，主任的话言听计从，认准一条路，就是个罚。用老百姓话说，一根筋。这天他和男士话不投机，也不管同学不同学了，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同学肯求：“我还有点葵花籽没卖，等卖了我就将罚款交上。”

“不行！我回去没法交代，出去借借也得交上。”副主任不挠。

“我去哪里借啊，家家都一样！”他有些急。

“我不管你哪里借，不交钱就让派出所来带人。”他拿出了王牌。

“x你妈！不等派出所来抓我，我先收拾了你！”说时迟，那时快，他顺手抄起了一根木棒照着副主任的脑袋砸去！副主任一闪身，木棒一端落地，“卡巴”一声折为两截。副主任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他穷追不舍，紧随其后，众村民没有一人前去阻止，似有看眼不怕大的样子，这或许是官逼民反，还是什么？不得而知。

他俩使出了全身解数，百米冲刺的速度。好狗撵不上怕狗的，虽相距两步之差，就是逮不住。村干部闻听此讯，出面解了围。

男士自知事后没有好果子吃，便连夜举家搬迁至黑龙江。

另有一位副乡长的领导艺术更为别致。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农村外出打工还不普遍，部分壮劳力仍老守田园，向土地抠钱财。忘却了具体是哪年，老天顺风顺水，荒地湿润松软，人们瞅准机会开荒种田。这事惊动了政府，主管副乡长亲自出马进村处理。

老常头年近古稀，开荒近半亩，还没来得及种晚田。副乡长带队直至其家，训斥老人滥开荒，破坏了植被，理应重罚。念之年高体弱，家境贫寒，就从轻处罚，罚款100元。老常头欲哭无泪，只好出去借了七八家交了罚款。

小李子年轻体壮，开荒八亩有余，是村中唯一开荒之最。乡长一行深入了解情况后，不但不罚不打，还予以了表扬，说这是“青石板上夺高产，虎头山精神”！这可真应了“小姐的性，小贩的称，当官的嘴，鸭子的腚”四大没准。

随行人员有些不解，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这样处理你不怕老常头有意见吗？能在村民面前说过去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副乡长胸有成竹，如数家珍似地说出了自己的领导艺术：“宁得罪老头，不得罪小猴，老常头多大能耐啊！剂他尿呲能呲多高！老百姓是啥，民斯为下也。”乡长轻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