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探索影响世界的企业管理模式

陈劲：探索影响世界的企业管理模式

今天非常荣幸再次来到海尔集团，和各位一起研讨我们如何去加快管理创新，特别是探索影响世界的企业管理模式。

管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通过管理活动，人类的各项事业得以顺利实现。随着经济的发展、科技的创新、社会的进步，需要更细的分工和更大范围的协作，管理的重要性日益显著。

管理的起源与发展

管理学是一门系统研究人类管理活动基本规律、基本理论和基本方法的学科，既有较高的理论深度，又强调与实践的紧密结合，在社会科学领域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任何组织，包括企业和非营利部门，都应该开展有效的管理工作。

管理思想至今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最初以泰勒等为代表的将员工视为“经济人”的科学管理阶段；以马斯洛等为代表的将员工视为“社会人”的行为科学阶段。这两个阶段的管理学家对管理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促进了工业化的发展。上世纪70、80年代，以德鲁克等为代表的管理学家，又将管理带入“知识人”的知识经济阶段。

从理论发展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它很重要的是来自工业发展的实践。我们可以看到，管理思想史最早可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但直至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真正比较系统地、正式地建立起来。其中泰勒首次将管理视为一门科学。泰勒开创的科学管理对西方工业化也作出巨大贡献。

法国的亨利·法约尔（Henry Fayol）、德国的马克斯·韦伯（Max Weber）等人对泰勒的管理思想进行了补充和完善。他们聚焦于组织结构和管理原则的合理化，以及管理者职责分工的合理化，奠定了古典组织理论的基础。

在上世纪30年代左右，心理学特别是行为科学学派关注人的社会性，提出了一系列著名理论，特别是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赫兹伯格的双因素理论以及麦格雷戈的X—Y理论等，也对管理学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以赫兹伯格教授理论为例，提出管理极其关注激励因素和保健因素。激励的双因素理论对现代管理仍然具有很高的价值。

但是这两个管理体系，无论是泰勒的科学管理，还是马斯洛为代表的“新科学管理”，它主要目的是提升企业(尤其是工业企业)的运营效率和质量,并降低成本。它们都是效率导向、崇尚资源、强调控制,其理论缺陷是对知识和创新的忽视，以及对员工关爱的不足。

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我们需要对它的原因进行分析。西方管理发展的哲学本源是牛顿-笛卡尔思想体系，也就是说西方管理体系的本质就是机械论、还原论的、决定论，把这个世界看成一个固定的机器，员工在系统中也是一个没有主动性，没有创新性的角色，这便对管理带来很大的影响，甚至是一个很大的负面效应。

新的学科不断发展，其中生物学的发展，提醒我们世界是一个不断进化和发展的系统。我们要不断借鉴进化论的思想，去改变我们传统的机械观。而给传统管理体系带来决定性变化的还源自当代物理学的革命，如量子力学提出的整体观，需要进行更高层次的系统整合，也提出了量子力学也具有互补观，强调波粒二象性——稳定与变革同时进行。

这种量子物理学的互补理论和中国阴阳学学说是有深刻的共性，就像张首席所引用的量子思想。人类正进入量子时代，我们要从量子科学和生命演化的角度，去改造传统管理，这便会成为广大管理理论研究者的共同利益目标。

因此，第四次工业革命以及万物互联的时代，对企业管理提出了全新的要求，可以说是历史当中的企业要么自我进化和时代共存，要么自我僵化被时代淘汰，所以能不能进行系统的组织模式革新，创造出数字科技和互联网驱动的生态品牌，特别是有效利用新的管理理念，包括从指数型组织、开放创新、维基经济、真实经济、区块链、创新公地、社群经济、契约精神、六度空间等前沿思想去回溯和提升世界管理的模式，都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

所以如果我们要发展新一代的管理学，就要有效地面对物联网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的挑战，同时我们也要更加关注人的全面发展，推动人类文明的进化。而西方管理其在本质上还是深受牛顿的静态观影响，如从数字化管理方面，也仅将企业的数字化看作是信息数据的过程，从泰勒到西蒙这个观点深深地植根于西方管理的传统体系中，所以研究管理学的学者，需要不断地认识西方管理上的不足。

企业管理模式创新的方向

在这样一个管理变更的趋势下，我们下一步的重点就是要形成综合性、整合性的管理思想的变革，其首先是要来自哲学的引领，而改造出我们目前的管理模式。同时要面向我们数字科技的引领，推动创新变革，我们也要对人文精神进一步强化去改造传统的管理，所以我在这里可提出三维的传统管理改造模式。

第一个模式是充分吸收中国哲学思想，来提升中国的管理模式。中国的哲学思想是博大精深的。著名国学大家楼宇烈先生曾说：“中国文化的人文思维方式是动态的、整体的、联系的、随机的、综合的。”相对于西方近现代科学更崇尚的局部的、静态的、分析的、还原的思维方式，中国传统文化则更倾向于动态的、平衡的、综合的、整体的思维方式。这样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思维品质,将引领全球管理思想的发展。

例如《周易》认为天地一气流行、生生不息，又例如中医的经络也是人体精气神运行不息所形成的现象。中华文化的整体思维方式既有崇高的整体感，又有前瞻性。这对我们的组织变革有很好的借鉴。

中华文化的整体思维方式也是伦理性的，因为整体的各部分之间是一个休戚相关的共同体，例如《庄子·齐物论》认为“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礼记·礼运》提倡“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北宋理学家张载在《西铭》中提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民胞物与的大生命观，以上介绍的这些理论和方法都对我们的企业发展带来重大影响。

孔子认为求知的道在于“仁”，此时知识与道德便有了链接的桥梁，也就是说我们要从传统管理上重视经济人和社会人的假设，要逐步演化出我们的知识观和伦理观来作为企业管理变革主体思想。孔子仁爱的思想，对中国企业管理有重要的积极意义。

而老子思想是“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的思想，又鲜明的揭示了当代管理，要给员工创造一个更多的创造创新的环境和平台，而减少对他们的不当的干预。这对现代管理的变革具有非常高的指引价值。所以我们说，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哲学对当代企业管理变革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全球管理模式变革第二个方向是深度关注数字科技的影响。数字科技是深度影响企业管理变革的范式。习近平总书记也是非常重视数字科技数字经济的发展。2021年10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近年来，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加速创新，日益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各领域全过程，数字经济发展速度之快、辐射范围之广、影响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正在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

因此需充分发挥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优势，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可以说，我国当前非常重要的一种驱动力量，就是以数字经济驱动传统产业的更新再造，实现高质量发展。

经过多年研究，我总结了数字经济的三个优点。

一是精准链接。与传统物理联系不同，数字经济中，数据的连接其精准度非常高，因此可以更好的把握用户的需求。

二是经济规模。数字经济可以实现价值的规模化的扩张。

三是生态环保。有了数据之后，很多的物理上的实践可以简约，能源消耗大大降低，是有助力实现我们国家现在高度重视的双碳战略。

以上是数字化的三大特征。

比如说英伟达公司以算力助力精准医疗。当前有多款医疗设备均配备了英伟达Tesla GPU，专业针对医疗成像应用，有效地缩短了对图像的处理时间，图像准确度和精确度都获得显著提升，大大提升了医疗企业的工作效率和医疗成像的效果，助力了数字医疗的进一步延伸的同时，对全球广大患者带来巨大的益处。优步的崛起是以动态品牌的算法对传统的流程进行持续优化。所以说我们管理学以前叫满意解，现在基本上可以找到最优解。

这是数字经济带来的很大的益处，可以有效提高我们的资源统计效率。实际上海尔人单合一就是供需的平衡，是微观层上的动态匹配。有了数字化工具，动态匹配的效果和效率会大大提升。这是数字经济非常重要的贡献。

企业管理中第三个发展方向是高度实现人性化的关怀。数字经济虽然非常先进，但我们要防止数字经济反过来对员工的创造力带来一些抑制问题。所以数字经济最后的本源还要实现对员工人性化管理，为员工营造实现幸福工作的环境。这就是数字经济非常重要的一个价值。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改革创新社会体制、促进公平正义，增进人民福祉”。社会要为每位公民提供各种保障，使得每位公民皆能享受公平和无忧的生活，使生活充满了幸福之感。

高度发达的福祉社会，不仅满足人民的需要，使每个公民都能充分享有作为人的尊严和幸福感，也是文明社会发展历程的坐标和里程碑，同时也是小康社会实现后的又一新的征程。

福祉，又被称为幸福、健康，相对于个人本质来说，是更有价值的一种追求，所以更好的福祉能够超越财富，实现幸福感，是当代伦理经济学和福利经济学的重要研究方向，也应该引入我们企业管理模式的变革。

“福祉”一词源于中国古典。福祉，幸福美满。从《说文解字》来看是，“祉，福也”。《左传·哀公九年》“祉，禄也”，最早出现《诗经·小雅·六月》“吉甫燕喜，既多受祉”。福祉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要呼吁企业变革时超越传统的经济技术指标，一定要把福祉作为企业变革的重要因素。

作为200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就业与增长理论奠基人，“现代宏观经济学缔造者”和“影响经济学进程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费尔普斯教授最重要的贡献在于经济增长理论，在2013年出版的《大繁荣》一书中，费尔普斯教授从历史的角度解释了 19 世纪生产率增长的原因，关键在于给所在国家或者地区的人民提供有意义的工作、自我表现和个人成长。

在《大繁荣》一书中，费尔普斯进一步指出，经济繁荣的源泉是现代价值观，例如，所在国家或地区人民参与创造、探索和迎接挑战的愿望。

这个观点与创新研究的始作俑者-美籍奥地利经济学家熊彼特的观点不同。熊彼特认为创新是企业家完成的，而费尔普斯教授认为，大多数创新并非都是像亨利·福特类型的孤独的企业家所带来的，而是由千百万普通人共同推动，他们有自由的权利去构思、开发和推广新产品与新工艺，或对现状进行改进。正是这种大众参与的创新带来了让劳动者在提升物质条件的过程中，也创造了自己所定义的“美好生活”。

2021年全球最有影响力的管理思想家、领导力专家艾米•埃德蒙森最近写了一本叫《无畏的组织》的书，他在书中写道企业应该给员工提供更好的心理安全感，而且鼓励员工分享自己的想法，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他认为在这样一个氛围下，公司会有更好的想法，也能有更好的风险管理，更多的学习机会和更少的战略性决策。今年世界排名第一的管理思想家的结论，也值得我们借鉴。

刚才放到大家桌上的，由我组织翻译的著名管理学家加里•哈默的新书《组织的未来》中也指出：组织需要三性，第一是组织需要人们具备主观能动性——积极主动的、有主见的、不等不靠的人，他们不会坐等指令，也不会被岗位职责捆住手脚；第二是要有创造力，组织需要人们有能力重构问题、带来新颖的解决方案；第三是勇气，——人们为了某种值得追求的事业倾尽最大的努力、甘冒风险的态度或气质，将决定组织获得更好的工资增长率。

海尔的管理创新：从“人单合一”到“链群合约”

海尔自2005年提出“人单合一”模式，打造了以“三自”和“三新”为核心的生态品牌体系并获得举世瞩目的成功。且在2019年进一步提出了“链群合约”，也就是生态链小微群（简称“链群”）的组织体系，构建了面向万物互联下的新型管理模式。

这两天,我们在海尔调研，和若干的小微团队、链群进行了深度交流。我认为海尔当下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

第一是明确两条赛道。两卡战略(卡萨帝、卡奥斯)--高端家电品牌卡萨帝，在全球家电销量下降的趋势下逆势而上，打造了基于场景化的全系统解决方案;卡奥斯作为面向工业互联网的新型平台和体系，为中国在物联网时代提供先进的产业技术，赋能很多链群卓越创业。

海尔的工业互联网为什么能超越传统的通用和西门子这样工业互联网平台呢？因为通用和西门子做的工业互联网本质是数字化系统，没有嵌入人单合一先进管理模式。而我认为海尔工业互联网有竞争力优势的原因在海尔嵌入了人单合一这一先进管理思想模式，这也使海尔与以往工业互联网（平台）相比具有很高理论与实践价值。

海尔工业互联网的云服务，不是传统的数字化金融服务体系，而是嵌入了具有深度智慧的商业云服务平台BaaS。传统的云服务平台是没有这个功能的。我觉得这样一个有核心技术的场景发展，实际上是目前我们中国比较有原创的。海尔在工业互联网的理论思考和技术体系设计方面是有很大优势的，这是这两天我们在海尔调研的结果。

海尔从线性向指数企业的演化模式特别重要。以海尔生物医疗为例，它是非常典型的指数型增长的模式。实现指数级增长，其背后原因仍是海尔在多年创业过程中探索的人单合一这一非常重要的管理模式和创新。我把海尔管理模式的创新对全球的贡献概括为以下5点：

1.真正落实员工是企业主人的观念

首先海尔管理模式对世界的贡献第一点是真正落实了员工是企业主人的观点。在西方发达企业以及目前众多的国内企业，这方面的落实还有待提高。

如张首席所提倡的，“人人都是自己CEO”的思想是非常独特的。这也深刻体现了中国企业的社会主义本质，即贯彻“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的伟大思想。这在海尔得到了充分的微观程度体现。

2.不断激活员工创造力

海尔管理中对世界第二个贡献是不断激发员工的创造活力，因为刚才我所介绍的西方管理体系总体是基于效率的管理模式，它对人的创造力促进几乎是不够的，而海尔从人单合一到链群合约整个管理模式的变化趋势，就是要去形成激发员工创造力的未来管理模式，打造了全员的创客文化，在全世界也是比较少的。

在全球很多包括大企业在内的经营企业，也许部分促进了创客文化，但是在海尔公司全方位全要素全员地去推动创客文化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这是对管理发展的巨大变革。

目前日本企业管理协会也在思考这一问题，那就是如何在企业实现全面的创客文化，其中包括野中郁次郎的组织机构也希望推广一个以员工创造力为主的企业管理模式，而不是单纯以效率为主的企业管理模式。此种管理模式的转变日本正在摸索启动，然而海尔却已经实现。

3.避免企业“计划失败”与“市场失败”

海尔对全球的第三大贡献是避免了企业的计划失败和市场失败。企业如果都采用计划控制，这便是钱德勒主张的，鼓励大企业计划管理，但钱德勒提出的此种管理思想，会对很多大企业带来大企业病，而我们如果完全采用市场机制，便又会带来部分股东利益导向的短期行为，恰如亚当斯密的观点就是自由竞争，。

海尔目前在计划和市场之间以创客小微链群为主的新型分布式网络的组织便可有效克服钱德勒主张和亚当·斯密困境，这样的管理创新便也是海尔的巨大贡献之一。

4.新型数字经济时代下劳动市场关系的创造

海尔管理模式第四大贡献是创造了新型数字经济时代的劳动市场关系，尤其在核心员工和外部专家的协同，管理人员向服务人员的转化，将进一步优化企业的内部劳动资产，优化企业人力资源管理。

海尔此管理模式的发展，将对全球人力资源管理带来革命性的变化。因为今后的趋势便是在册员工与在线员工的有效协同，以极少的优秀在册员工，撬动数以万计数以亿计的全球创客。在册和在线联动，管理人员的精简，向服务型的转型，海尔的管理模式与实践是非常有价值的。就像海尔人力资源管理多达500人，现仅11个人，这是惊人的管理集约化以及管理效率的优化。

5.促进员工福祉的增长

第5个贡献是促进了员工的福祉增长。员工在公司里不再是追求经济收入，而是要通过自驱动实现自我价值，通过自裂变对公司带来颠覆性产业的发展，通过自组织实现整个社会资源的动态分配，因此员工在此一过程中充满了幸福感。调研过程中，众多海尔链群小微创客，对海尔目前的整个工作环境表示非常满意，幸福指数很高，这一点难人可贵。

因此，海尔管理模式对世界管理领域的贡献目前至少有，且不限于上述5条，今后通过观察与调研还可以总结更多。从海尔的创新与发展来看，它确实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世界500强，它入选500强不仅仅是它的产业贡献，更是它的理论思想的贡献，而这也是我们中国企业所需要的。

中国企业向国外输出的不应仅是我们的产品和服务，也要有中国的优秀管理模式，这是中国企业做大做强的最大的标志，不是只是卖产品卖技术卖服务，而是卖思想、卖模式，这才是最高的价值输出。

总之，海尔集团这种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哲学模式加数字科技和伦理福祉三轮驱动下的管理创新，是对物联网时代管理模式开创性的探索，是对世界管理模式的最大贡献。

所以在此一方面作为企业管理思想的研究者，向以海尔的张首席为代表的老一代企业家，还有现有一线的所有海尔管理工作者、员工表示崇高的敬意，非常感谢。

今后海尔管理模式如能进一步吸收古希腊的城邦制以及创新公地、人性化管理BoH、自主科技创新等哲学、经济学、管理学领域的重要前沿思想，将对世界管理学理论界和实践界做出更大的贡献。

如创新公地便是为小微创客提供服务的公共服务平台，延伸人性化的管理，除此之外，更不能忘记核心技术的打造，这一极为关键的要素，海尔生物的成功便是20年前具有超低温技术的牵引以及随之产生的产业裂变，因此这是来自哲学、经济学和管理学的先进思想的引路，我想会进一步完善海尔的管理模式，那么海尔的管理模式也将对世界管理学理论和实践界做出更大的贡献。